[歷史穿越] 晚明之我主沉浮 作者:藍盔十九 (已完成)

 
炎雞 2019-8-7 11:17: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[顯示全部樓層]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29139
炎雞 發表於 2019-8-7 14:34

第80章 關中平原

  安西借助夜色的掩護,正向東方急進,猛然聽到後面的城門有動靜,欲待回軍查問,卻被兩邊的鑼鼓聲驚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:袁崇煥的耀武營截斷了他的歸路。

  耀武營的士兵一邊砍殺,一邊大叫:“鳳洛熙已經戰死,匪兵早早投降,免做刀下之鬼。”

  安西的士兵遭到袁崇煥的伏擊,軍心已經不穩,現在又聽到主將已經伏誅的“謠言”,雖然不能確信,但士兵們已經十分恐慌。

  黑暗中,到底來了多少京師軍,誰也無法知道,但從一片喊殺之聲判斷,京師軍一定不會少於安西的軍隊。

  “弟兄們不用緊張,官軍被鳳將軍吸引過去,此處人數不會很多,他們只是虛張聲勢。”安西攏住身邊的士兵,親自在第一線督戰。匪兵見安西從容,心中稍安,紛紛拿起手中的刀槍與京師軍激戰。

  正在混戰的時候,寧顯龍、王博的騎兵又從後面衝殺過來,這是壓倒安西軍心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匪兵被京師軍東西兩面合圍,頓時大亂,四散奔逃,黑暗中安西也獨木難支,根本約束不住這些沒怎麼訓練過的士兵。

  騎兵的速度太快,匪兵根本逃不出兩個騎兵衛的追逐,特別是跑在週邊的散兵,正好和騎兵來個親密接觸。如果不是跪地投降,就成了騎兵的刀下亡魂。

  安西到現在還沒有聽到鳳洛熙的訊息,京師軍能分出這麼多士兵偷襲,他情知鳳洛熙已經凶多吉少,合兵恐怕沒有什麼指望了,只得拼命殺出一條出路,帶著幾名親兵,準備回城,但寧顯龍的騎兵緊追不捨。

  眼看著就要來到城門口,安西突然發覺,火光下守在城門口的不是自己的手下,而是京師軍的明光鎧。

  他大驚失色:難道渭南城已經丟了?

  正當他發愣的當口,後面的追兵到了。寧顯龍一馬當先,身後是一片馬蹄踏地的“嗒嗒”聲。雙方又是一場混戰,安西的親兵全部戰死,他獨自陷入重重的包圍之中。

  就在安西挺槍架住砍向頭頂的大刀時,一杆長槍借助夜色的掩護,以神鬼莫測的速度,刺中他的軟肋。

  安西從馬上一頭栽下,寧顯龍的長槍還掛在他的軟肋裡。

  鮮血從傷口和嘴裡狂噴……在最後的意識裡,安西已經不能說話,只能在心裡默默念叨:早說了,不能出城……隨著最後一口怨氣出盡,他頭一歪,臥在地上,一動也不動。

  寧顯龍收回長槍,喝令士兵將安西綁起來。他雖然不認識安西,但安西指揮若定,又有親兵跟隨,一定是匪兵的將領。等到親兵上來查看安西的傷口時,他早就亡魂三千里了。

  朱由檢、祖大壽逐漸收攏了全部的降兵,地上到處是捆綁著的匪兵,戰場已經停止了殺戮,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們,還有的對著降兵猛吐,吐得降兵一頭一臉……

  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,天色開始了真正的大亮,空氣中的血腥味在晨風的吹佛下,彌散在渭南城東廣闊的草地上,一直延伸到渭水。血腥氣和渭水上薄薄的霧靄匯合,受到霧靄的浸潤,才慢慢淡下去。

  朱由檢在天亮之後,血腥氣幾乎枯竭的時候,才進入渭南城。

  安撫百姓、維持城中秩序是現在的當務之急。不過奮武營以前在山東時,有士兵強暴民女被斬首,四武營的士兵都知道此事,他們誰也不敢擾民。

  楊都的練武營被派出安撫城中的百姓,清剿城中殘餘的匪兵。

  楊都一面組織人手書寫、張貼安民告示,一面組織六個宣傳隊,在六面銅鑼的清越的開道聲中,當地的小吏一遍遍喊話:

  “官兵已經進城,匪兵已被剿滅。”

  “官兵正在清剿城內殘餘的匪兵,任何人收留匪兵,都將與匪兵同罪。”

  “城中禁嚴一天,百姓無事不要上街,免遭殘餘匪兵偷襲。”

  “明天解除禁嚴,城中商賈可正常營業,百姓可正常進出城門。”

  ……

  渭南之戰的結果已經統計出來。原來渭南城中的三萬五千匪兵,除了留守城中的士兵逃去了三、四千人,其餘的全部被殲。戰死的士兵超過四千,包括主將鳳洛熙和副將安西,被俘的匪兵超過兩萬五千。

  四武營的士兵只有四萬,其中李紅軍的步兵衛駐守潼關,劉玉栓的騎兵衛遠在洛川,加上渭南之戰中死傷的數百名士兵,朱由檢實際可用的士兵不過三萬二千多人。

  前面還有大量的匪軍,而且匪軍的人數隨時可能增長,朱由檢的這點兵力既要剿匪,又要佔領收復發地區,就顯得單薄了些。最後,他以親王的身份,命令西安左衛抽調一萬士兵,駐守渭南,看護俘獲的匪兵,同時策應潼關的李紅軍。

  大軍在渭南城休息兩日。

  本來朱由檢打算立即北渡渭水,進入陝西北部,但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們,對戰場的血腥味十分不適,甚至恐怖到吃不下飯、睡不著覺。

  沒辦法,朱由檢讓各營的軍官安撫士兵,特別是有過戰場經歷的老兵,這時候都被調動起來,利用自己的戰場經驗,開導著那些剛剛經歷了血腥的新兵蛋子。

  第二天下午,四武營先鋒祖大壽開始北渡渭水。渭水是黃河的重要支流,發源於甘肅的鳥鼠山。渭水在上游地區因為兩岸地勢較高,多為深川峽谷,但從鳳翔(今寶雞)進入關中平原後,河谷變寬,水流減速,兩岸的地勢也比較平坦,非常適合渡河。

  祖大壽的耀武營只用了大半個下午,就全部渡過渭水,在渭水北岸集結紮營。

  第三天上午開始,奮武營、練武營、顯武營開始渡河,到傍晚的時候,四武營三萬多士兵全部渡過渭水,匪兵在渭水北岸兵沒有駐紮重兵。

  關中平原的秋季很少下雨,怡人的氣候非常適合士兵們行動,而關中的平坦地形,也適合騎兵的行軍。朱由檢心情大好,天黑之後,他信步出了軍營,獨自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,身後遠遠跟著特戰隊的士兵。

  光華如水,靜靜地瀉在這五百里秦川之地,似乎大戰前的氣氛太過壓抑,連蟲子都不來湊趣,只有不遠處渭水流動的嘩嘩聲。在這靜謐的夜晚,這嘩嘩的流水和著風鳴,很容易勾起月光下散步者的思緒。

  朱由檢抬頭看月,吳剛正孤獨地砍著他的桂花樹,嫦娥抱著她永不離手的小白兔,在吳剛看不到的角落,正默默地注視著吳剛那結實的臂膀。

  自己在外將兵,就像是永遠不知疲倦的吳剛,那自己心中的嫦娥是誰?婉兒還是鳳兒?

  鳳兒文靜,與世無爭,出身小家碧玉,飽讀詩書,又精通醫理,就好像後世的理科生,理性的成分多些;婉兒識得幾個字,做事幹練,稍顯急躁,但也未見魯莽,每次她風風火火的為自己辦事,就像是永遠處於戀愛中的鄰家可愛的小妹妹。

  如果說鳳兒是可以收藏在靜室中的幽蘭,婉兒就是在斜坡上綻放的一大片青綠的山菊。鳳兒嫺靜,婉兒恬淡。

  那小雨呢?小雨算什麼?

  小雨的素服輕盈得就像是隨時能飛舞在空氣中的柳絮,在你不經意的時候,點水般輕磕你的心房,當你要順著她飛行的軌跡尋找時,她早已飄飛在高空,自在輕盈於你的視線之外。

  在自己的心中,到底誰才是自己的嫦娥?誰在自己的心中更重些?朱由檢也說不清,也許自己的每個女人,都需要自己的保護、愛護、呵護。

  “殿下,夜深了,這秋氣很容易傷人。”王慕九不適時的提醒,打斷了朱由檢的沉思。是呀,現在匪患未除,自己卻想著兒女私情。如果匪患不除,不說會不會死在陝西,就是回到京師,也可能是吊死萬壽山的命運,那時還談什麼兒女私情?還談什麼保護愛惜?

  “嗯。慕九,我們回去吧!”朱由檢緩緩踱回軍營,他要好好考慮接下來的匪患。

  王二是白水縣人,拉起一幫反對官府的農民後,成為這一帶匪兵的領袖。但匪兵所之處,並不是為了解救當地的百姓,而是盡情的殺戮、搶奪,沒有官府的存在、威懾、保護,百姓就是在無辜的羔羊。

  白水縣因為是王二的發家之地,匪軍的破壞最為徹底,現在已經是十室九空。沒有糧食、壯丁、美女的誘惑,匪軍逐漸退出了白水,這塊王二的家鄉和最早的發家之地,現在幾乎成了一座鬼城。

  既然沒有匪兵,朱由檢暫時還顧及不上,他現在最重要的儘快剿滅匪軍,減少土地上的損失。

  休息了幾天的士兵又開始精神抖擻,渭南的血腥已經成為過去,相信他們下一次面對血腥和殺戮時,免疫力會強上許多。

  朱由檢開始點兵:

  “袁崇煥率顯武營進攻西北的富平,祖大壽率耀武營進攻北面的蒲城。”

  袁、祖二人各率兵馬拔營而去,朱由檢自率大軍殿后。

  關中平原,這塊漢唐時代最為富庶的土地上,即將掀起大明的血雨腥風。
炎雞 發表於 2019-8-7 14:37

第81章 王二逃跑

  渭南有少量匪兵,在城破之後,就渡過渭水,進入富平、蒲城,他們將京師軍殘忍和兇悍的訊息也帶到渭水以北。

  渭南城三萬五千匪兵,只一夜的戰爭,就全部灰飛煙滅,這讓富平、蒲城的匪兵驚慌不已,有些膽小的士兵早已偷偷逃回同州。

  袁崇煥的顯武營、祖大壽的耀武營分別抵達富平、蒲城時,天色已經黃昏。因為天色已晚,加上士兵長途奔襲,他們當晚並沒有發動攻城,而是在城外十五裡的地方紮營。

  淩晨,袁崇煥親自帶著顯武營來到富平東城門,他驚訝地發現,東城門大開。難道匪兵要出城決戰?

  “列隊,準備迎敵!”

  袁崇煥等了很久,也不見城中有兵馬出城,只有三三兩兩的百姓進出。

  到底怎麼回事?難道是空城計?袁崇煥不敢相信。

  “周遊,派一對士兵去看看,到底怎麼回事。”

  “是,袁將軍。”周遊派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隊,去城門打探。

  不一會兒,這支小隊回來了,老遠就高喊:“袁將軍,匪兵昨夜就逃跑了。”

  “逃跑了?”袁崇煥還不相信,“你們打探清楚了?”

  “袁將軍,打探清楚了,我們還去了匪兵的軍營,也是空的。”

  “媽的,這麼不動聲息就逃了?周遊,帶著你的人,立即進城。其餘人等,做好戰鬥的準備。”文官出生的袁崇煥也罵起娘來。

  “是,袁將軍。”周遊帶著騎兵衛,迅速從東城門入城。

  半個時辰後,周遊回來了,“袁將軍,匪兵真的跑了。”

  “走,進城。”袁崇煥十分懊惱,早知道匪兵要逃,昨晚就應該發起進攻。“立即派人聯絡祖將軍。”

  祖大壽在蒲城也和袁崇煥一樣,白撿了一座空城,匪兵連夜逃回同州。

  袁崇煥和祖大壽來自遼東,多次見過明軍在建奴面前望風而逃的場景,今天他們在陝西再次見識了望風而逃,不過這次的主角不是明軍,而是匪軍,他們的對手。

  朱由檢的中軍到達後,和袁崇煥、祖大壽合兵一處,在同州東南二十裡的地方安營。

  這時,周文啟派往陝西的十二名偵訊,紛紛飛鴿傳書,發回訊息。柳林整理後,將訊息交給朱由檢。

  “陝北匪軍在大同受阻,難以東進,他們正在醞釀新的行動。不過,他們沒有南下的企圖,目標依然是東面。”

  “陝北匪軍超過十萬,共有四部,但四部只是聯盟,沒有從屬關係。”

  “王二親自坐鎮同州,現有匪兵四萬餘人,但他們的糧草不夠充足,特別是重鎮渭南的丟失,讓他們損失了大量物資。”

  同州現在已經是一座孤城,王二窩在同州,朱由檢正好可以一次解決陝西東南的匪軍。陝北的匪軍離得太遠,現在沒有南下的企圖,到時間想要支援都來不及,況且,朱由檢已經在陝西南北之間的洛川布下一支奇兵,以阻止南北匪兵的呼應。

  朱由檢升起中軍打仗,各營的將領前來議事。

  “各位將軍,王二各部,現在只剩下同州一城,我們當如何襲取同州?”朱由檢估計,渭南一戰,王二一定會得到敗兵的彙報。渭南的慘敗,王二可能會正視匪兵與京師軍在戰鬥力上的差別。

  如果王二堅守不出,就要考慮攻城,速戰速決,不能給王二喘息的機會,更不能讓南北的匪軍合流。

  “殿下,以我四武營的戰力,就是強攻,也可以拿下同州。”滿桂早就渴望立功,現在袁崇煥、祖大壽都已經立下戰功,一同來自遼東的三人,只有他殿后。

  “滿將軍,強攻也許可以拿下同州,但我軍的損失也不會小。後面還有更多的匪兵,四武營傷不起呀!”朱由檢給滿桂一個真誠的微笑,雖然他沒有採納滿桂的意見,但作為將軍,就要像滿桂那樣有打硬仗的勇氣。

  遼東的兩虎袁崇煥和祖大壽都立下戰功,朱由檢覺得很對不住滿桂這只狼。但滿桂率領的是騎兵,根本不適合攻城,暫時還是用不上。

  “殿下,屬下覺得滿將軍的說法值得考慮。”袁崇煥常常有獨立的想法,但他幾次提出建議,朱由檢都沒有採納,而事實證明,朱由檢的策略是最經濟的。

  他對自己的信心顯得不足,但這次滿桂也主張強攻,他正好在滿桂的基礎上發展一步,“不過,我們不需要攻下同州。”

  “袁將軍的意思是?”朱由檢覺得奇怪,不攻下同州,那還進攻幹什麼?難道像渭南那樣,再來一次驕兵之計?王二現在怕是借給他膽子也不敢出城了,這策略還能用兩次?

  “殿下,同州已是孤城,城中糧草又是不足,王二現在肯定是驚弓之鳥。”袁崇煥不緊不慢地站起來,“如果我們擺出強攻的姿態,又給他們一條生路,匪兵必然棄城逃走。”

  “袁將軍的分析,正合我意。但同州之戰,必須像渭南一樣,全殲匪兵,不讓他們與北方的匪兵合流,增加以後剿匪的難度。”朱由檢讚賞地看看袁崇煥,果然不愧是大明的名將。有袁崇煥在,看來自己以後可以呆在幕後了。

  朱由檢在渭南的戰鬥中,基本上是獨斷,目的是在四武營建立威望,特別是用來壓制遼東三將,渭南之戰,奠定了朱由檢在四武營的核心地位,現在他不再需要獨斷了,只有集合眾人的智慧,才能調動將領們的積極性,以後他們才不會養成惰性。“各位將軍,如果王二棄城,他會逃向何方?”

  祖大壽起身道:“殿下,我軍駐紮在同州的東南,且東南方沒有匪兵的後援。所以王二一旦棄城,必是奔西門或北門而出,從黃陵、洛川方向北逃,企圖匯合北方的匪兵。”

  將軍的本事不一定是戰場殺敵,能料敵與先,才是大將之才,這是祖大壽一貫追求的目標。他在行軍地圖上指指點點:“黃陵向北有高山峽谷阻隔,不適合大軍行走,因此,這兒,王二必定從洛川北逃。”

  朱由檢看了看其他軍官:“諸位是否同意祖將軍的意見?”

  眾人相互看看,都露出贊許的眼神。

  “好,既然大家都同意,那我們就按照這套方案執行。”朱由檢暗暗高興,這遼東三人組真不是吹的,難怪能創造寧遠大捷。“從洛川向北,路上可有險道?”

  “殿下,從同州到洛川,必須經過黃陵縣最東面的彭鎮,適合大軍通行的只有一條大路,兩邊都是山地。”祖大壽不愧是大將之才,連一個小鎮的地理都知道。

  “同州到彭鎮,路程是多少?”朱由檢隱隱有一種期待。

  “回殿下,大約七十裡。”祖大壽早就研究過地圖。

  “七十裡?也就是急行軍一天的路程。”朱由檢默默念叨,“嗯,那就好辦了。明日攻城,一旦匪兵棄城,楊都轄馮暢部入城,維持城內的秩序。其餘各軍,不必入城,以祖大壽的耀武營為先導,備足乾糧,緊追匪兵。”

  “殿下,以我軍的行軍速度,應該可以在午時之前追上匪兵。”祖大壽又在想著如何肆虐這群豆腐匪兵了。

  “注意,不要追得太緊,銜尾而行,只要不讓匪兵休息即可。記住,不要讓匪兵掉隊,實在不行,就地受俘。”

  “殿下,末將率領的是騎兵,正適合追擊這些豆腐軍。讓末將作為先頭部隊吧!”滿桂有些沮喪,這麼好的機會,又沒有他的份,跟在別人的後面,那純粹就是一次長途旅行。

  “你?”朱由檢一撇嘴,拉得比滿桂的嘴巴還長,“你嗜殺成性,常常令敵軍膽寒,這是好事。但這次追擊,我不是要消滅他們,而是要俘獲他們,還是祖大壽合適——你也不用著急,匪兵還有十多萬,有你立功的時候。”

  “是,殿下。”滿桂只得悻悻而退。

  朱由檢又轉過臉,向祖大壽說:“祖將軍,明日追擊匪兵,寧顯龍的騎兵衛不用參加,我另外有安排。”

  “是,殿下。”祖大壽不知道朱由檢怎麼動用寧顯龍,他雖然在遼東參加過無數次與建奴的戰鬥,經驗不算不豐富,但他也十分佩服朱由檢的眼光,既然朱由檢要用寧顯龍,那一定有他的用意。

  “各位將軍,明日一戰,我們有沒有可能失敗?”朱由檢覺得剛才的商討太過樂觀,可千萬不要犯了輕敵的毛病。

  “殿下,渭南一戰,三萬多匪兵被全殲,現在同州匪兵的士氣必然低落,他們根本不會出城迎戰,只會依靠城牆堅守,如果匪兵出城,必定是在潰逃,因此,我軍不會失敗。”袁崇煥沉聲作答。

  “那你們知道此戰的關鍵是什麼?”

  眾將面面相噓。

  朱由檢輕笑,他也彭鎮設下十萬伏兵,誰也不知道。“關鍵點有兩個,第一,儘早拿下城門,將匪兵驅逐出城;至於第二嘛……”朱由檢看向祖大壽,“那就看祖將軍的了,一定要讓匪兵在天黑之後進入彭鎮,最好是天剛黑。”

  卯時正,除了在城頭執勤巡夜,其他的匪兵都在睡夢中,四武營就開始攻擊東城門。

  為了表示破城的決心,朱由檢第一次用上了火炮。

  他叫來軍中參謀:“好好觀測,記錄下來,到底幾發開花彈可以炸毀城牆。”

  巨大的轟鳴聲將城中的匪兵嚇得到處躲藏,他們別說開花彈,連實心彈都沒見過。雖然炮手的準頭不怎麼樣,但是,光憑聲音,就讓城中的匪兵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意志,城門還沒炸開,守城的匪兵就開始潰敗。

  王二丟下部屬,率先從北門出逃。

  在這麼關鍵的時刻,王二出逃的訊息,就像是長了翅膀,很快在城中傳開。匪兵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,紛紛加入逃亡的洪流。這次他們不像是在渭南,連最後撈一把的心情都沒有了,他們只想著趕緊逃命。

  四武營沒有堵擊,任由匪兵出逃。只有楊都率馮暢的步兵衛入城,其他的軍士等城中的匪兵逃盡,才從後面銜尾追擊。

  祖大壽追在最前面,一路上不緊不慢,士兵們餓了可以在馬上啃乾娘,渴了可以在馬上喝口水。而匪兵除了王二等主要匪首有馬,其餘全是步兵,在祖大壽的窮追之下,匪兵累得氣喘吁吁,連吃飯喝水的時間都沒有,甚至撒尿拉屎也是兜在褲襠裡。

  不斷有匪兵掉隊,趴在地上大口喘氣,任由四武營受俘。

  天擦黑的時候,追兵挨著匪兵,都越過彭鎮。王二一馬當先,直沖過葫蘆口。

  “嘭。”

  一聲巨響,王二從馬上一頭栽下。
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0

第82章 內閣改組

  王二依靠戰馬的優勢,跑在隊伍的最前面。

  由於滿桂率騎兵在兩側驅趕,匪兵只能沿著大道一路狂奔。

  匪兵越過彭鎮以後,發現向北的大路只有一條,於是爭相前行。說是大道,其實只能供五、六名匪兵並行。

  他們從同州逃出城時,接近四萬,經過一天的狂奔,數千人掉隊成了四武營的俘虜,現在到達彭鎮的,還有三萬多人。

  三萬多人就擠在這一條大路上,體力差點、身子弱點、個頭矮點的匪兵,就成了這條大道的犧牲品,不斷有匪兵被人群擠到,被人群踐踏,被人群無視。

  王二已經顧不上後面的匪兵,祖大壽的緊緊追趕,讓他嚇破了膽。在親兵的保護下,王二拼命抽打戰馬,準備脫離後面的匪兵。現在匪兵已經相互踩踏,如果被人群趕上來,在生命攸關的當口,誰還在乎他這位匪軍頭領?

 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,只能看到模糊的路的影子。為了躲避四武營的追擊,王二一夥根本不敢點燃火把。

  王二低著頭,正伏在馬上狂奔,他的親兵緊緊跟隨在身後,他們和大部分匪兵已經拉開距離。

  突然,“嘭”的一聲巨響,火光迸發,戰馬狂鳴,王二悶聲從馬上一頭栽下。

  戰馬被埋在地下的地雷炸得渾身是血,馬腿折斷,連森森白骨都露了出來,隨即是大量的噴血。戰馬吃痛,一頭撞在地面上,將身上的王二掀翻在地。

  王二幸運地沒有受傷,他不明白遇到了什麼,但巨大的爆炸聲,令他魂不附體。

  短暫的火光之後,天空恢復了黑暗,王二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的物體,包括腳下的路。他爬起來後,也不管身邊的親兵,胡亂選擇一個方向就向前逃跑。

  又是“嘭”的一聲巨響,王二的身子被炸成兩截。火光中,王二上下半身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後,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滾動。

  借著地雷爆炸的短暫火光,跑在前面的匪兵,特別是王二的親隨,都看到王二兩個半截身子的分家。但他們沒有時間悲傷,後面追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。他們只好借助黑暗的掩護,掩耳盜鈴式地繼續向四面逃亡。

  “嘭,嘭,嘭。”

  王二的親兵觸發了地雷,人仰馬翻,人的四肢和馬的殘肢在空中亂舞,人血和馬血已經混雜在一起,分辨不清,人的慘叫聲和馬三嘶鳴聲,在地雷爆炸之後寂靜的間隙,能傳到十裡之外……

  祖大壽加快了追趕的速度,滿桂的騎兵又從兩邊的山谷中發出呐喊,匪兵只有向前一條路。

  不斷有地雷被觸發,在隱約的火光中,人的胳膊和大腿在空中飛舞,鮮血像暴雨一樣傾瀉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。有些匪兵甚至是被同伴的胳膊、腦袋、大腿擊中,癱倒在地。

  後有追兵,正揮舞著各種明軍標準的兵器收割著落單的匪兵;前面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血腥路,還不到五十米的距離,已經有上百名匪兵倒下。

  匪兵誰也不知道地面到底發生了什麼,為什麼自己的胳膊、大腿或者腦袋,什麼時候就會像蝴蝶一樣在空中漫舞。

  未知是一把堅韌的鋼刀,無情地絞殺著失敗者的希望。

  如果剛出城的時候,匪兵就遇到這種絕境,他們還可以轉身再戰,在萬眾一心、眾志成城、千鈞一髮、生死存亡的關頭,也許他們還能殺出一條生路。但現在,他們已經被這些巨大的爆炸聲嚇得屁滾尿流,不是他們不想戰鬥,而是根本沒有了戰鬥的勇氣。

  疲勞是一把催命的短劍,殘忍地收刮著失敗者的體能。

  被騎兵追趕了一天,沒有飯吃、沒有水喝,沒有時間撒尿、沒有時間拉屎,他們完全靠著逃生的意志在支撐。現在意志渙散,他們連站立都是困難。如果戰場上有一名七八歲的孩童,一掌推下去,估計就能推到七八名匪兵。不是他們不想戰鬥,而是根本沒有了戰鬥的體力。

  “我們投降。”

  “我們投降。”

  不知是誰的喊聲,撬動了戰場的多米諾骨牌,投降是唯一有希望的生路。

  既然別人都投降了,那自己還戰什麼?越來越多的匪兵扔掉兵器,跪在地上。

  只要扔掉兵器,只要跪在地上,就不會遭到四武營的追殺,就不會被地雷炸的血肉橫飛。

  在彭鎮西北面的官道上,在二百米雷區前,在數萬四武營的士兵面前,跪著黑壓壓的匪兵,他們無助、恍惚、絕望地與夜空對視著。

  手雷到現在一顆都沒用,二百米雷區也只是使用了五十米,匪兵就全部投降了。劉玉栓氣得吹鬍子瞪眼,仗打到現在,王二的匪兵都全部剿滅了,他還寸功未立。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股匪兵,一刀一槍都沒用上,匪兵就投降了。

  他真想揪住這些匪兵的衣領,把他們一個個拉起來,繼續戰鬥,好讓自己的部下也得到戰場的磨練,立下一份軍功。

  “這些豆腐。”劉玉栓咕嚕著。陪在劉玉栓身邊的周遊倒沒那麼多怨氣,能全殲王二的匪兵,他已經滿足。

  地雷第一次出現在戰場,就取得完勝的結果,朱由檢非常滿意,他一邊和將領們交談著,一邊指揮士兵將這些投降的匪兵弄到洛川。

  “殿下,這些俘虜我們要著又沒用,還要浪費糧食,還要分兵看守。”袁崇煥從心眼裡看不起這些匪兵,這些豆腐,連當俘虜都不夠格。

  “袁將軍,那你說說怎麼辦?放了?”朱由檢不動聲色。

  “大部分殺了,其餘的流放到嶺南——以前就是這麼幹的。”袁崇煥隱隱覺得不對,朱由檢做事,常常出乎常理。

  “那袁將軍,我問你,軍人的使命是什麼?”正好將軍們都在,朱由檢準備給他們共同上一堂政治課了。

  “為大明守土開疆。”這誰不知道?軍校裡寫著呢!而且四武營的軍歌裡也有。

  “那大明是由什麼組成的?”朱由檢也不著急。

  “……”這個,袁崇煥這回答不上來。

  “袁將軍,沒有百姓,要許多疆土有什麼用?難道要皇帝、要你這個將軍去種地?”朱由檢的目光依次在眾人的臉上掃過一圈,提醒他們不要做小動作,注意聽講:“他們可都是大明的子民,上次奮武營去山東剿滅倭寇,不就是為了山東的百姓能安居樂業嗎?沒有百姓的耕作,沒有百姓上交的賦稅,我們吃什麼呀?”

  “可他們是匪兵。”袁崇煥還是有點不服,他們真要是為大明生產糧食,也不會成為四武營在戰場的對手。

  “他們的確是匪兵。但他們不同於爭權奪利的謀反,也不同於外族對大明的侵略,他們只是希望吃飽肚子、能活下去。如果有活路,他們願意冒著殺頭、抄家、滅族的風險謀反嗎?”

  朱由檢憎恨這些匪兵,在後世的歷史上,就是他們滅掉大明的,但從心底,還是同情他們,他們的確被是逼上謀反道路的,以大明百姓的懦弱,只要有一線生機,哪怕每天只能吃個半飽,他們也不會造反。

  朱由檢要將這些理念輸灌給四武營的將軍們,“我籌辦軍校,不僅是要將大明的軍隊訓練成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,更是要打造一支愛國愛民的軍隊,一支忠於陛下,忠於大明,保護大明任何一位子民利益的軍隊。如果軍隊面對百姓受到的生命財產威脅而不能保護,甚至是殘害百姓、殺良冒功,那百姓還會養育我們嗎?朝廷還會放心我們嗎?陛下還會重用我們嗎?”

  朱由檢聲情並茂,恩威並重,情理並施。四武營的軍官們都低下了頭,他們平時只想著打仗,根本沒考慮過這些問題,現在朱由檢說起,他們才覺得,軍人就應該老百姓的保護神。但對於這些匪兵俘虜的處理,他們還沒有清晰的思路,這是朝廷文官們的事。

  “無論什麼時候,忠於大明,忠於陛下,保護百姓,都是軍人的職責,也是軍人存在下去的理由。”

  政治課是必要的,但現在四武營正全殲王二的匪兵,整個陝西南部已經沒有了匪患,特別是四武營這些新兵們,剛上戰場就取得完勝的結果,經受了血與火的考驗,這對於培養他們戰場的信心是十分重要的。

  朱由檢沒有在政治問題上糾纏下去,“諸位將軍,剿滅王二的匪兵,各位都功不可沒,今天加餐,讓士兵們吃好,休息好,陝北的百姓還等著我們解救。”

  “奧,有肉吃嘍!”聽說加餐,這些將軍們的眼裡都冒出火來,這段時間要行軍打仗,基本上是在路上度過的,平時就著涼水吃些乾糧,他們早就饞得像饑餓的狼。

  “不過,戰爭還沒結束,不得飲酒。”朱由檢又交代了一句,這才由著將軍們去鬧,他則對身邊的偵訊柳林說:“飛鴿傳書京師,陝西東南王二已經完全剿滅,著朝廷立即派遣地方官員,安置百姓。我將揮軍北上,繼續剿滅陝西北部的匪軍。”

  朱由檢不知道,就在他的軍報到達京師的時候,朝廷的內閣正在改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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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3

第83章 兵鋒安寨

  天啟六年(西元1626年)九月,內閣首輔、魏忠賢的首席謀士顧秉謙,因為年老體弱,上疏請求致士,朱由校猶豫不決,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,他暫時沒有批准顧秉謙的請辭。

  這天下午,朱由校要為交泰殿趕制一個特大的神龕,正忙得滿頭大汗,但他依然在一絲不苟,連臉上的汗珠都沒時間擦一下。

  魏忠賢及時遞過一杯涼茶:“陛下,先休息會吧!有些雜役就讓老奴做吧!”

  朱由校接過涼茶,呵呵一笑:“忠賢,朕知道你是忠心,但這神龕可是細活,你是做不來的。”

  “都怪老奴笨手笨腳的,哪像陛下這樣年輕,手巧。”魏忠賢耷拉著腦袋,一臉的懊惱,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。

  “忠賢,不用懊惱了,還有幾天,這神龕就快要完工了。”朱由校抿了口涼茶,“五弟不是在陝西打了打勝仗嗎?現在怎麼樣了?”

  “回陛下,吏部已經著孫傳庭為陝西布政使,即日離京,去陝西赴任。”魏忠賢在神龕上摸摸,又掏出一塊白絹給朱由校擦把汗,這才幽幽地說:“陛下,太行山井陘古道年久失修,出現大面積坍塌,這軍糧一時半刻恐怕難以運到陝西……”

  “不行。”朱由校勃然大怒,將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,“就是用人背,也要給朕背過去。”親弟弟在陝西為大明的江山流血流汗,朝中竟然有人作怪,朱由校不相信好好的井陘突然坍塌,“忠賢,立即傳旨下去,軍糧誤一天,所有有關人員立即誅殺。”

  “是,陛下。”魏忠賢驚出一身冷汗,幸好留有後手,井陘沒有完全破壞,否則皇帝震怒,萬一查著自己,加上東林黨落井下石,自己這浩蕩的皇恩恐怕從此不再了。

  見魏忠賢還沒有離開的意思,朱由校又問了句:“忠賢,還有什麼事?”

  “陛下,內閣顧大人一再請辭。”魏忠賢低著腦袋,目光對著自己的腳尖,恢復了一貫波斯貓的溫順。

  “既然顧愛卿一定要辭,那就准了吧!”朱由校十分不耐煩,但首輔乃是朝中第一重臣,馬虎不得,他想了想,“讓黃立極接任首輔。等等,黃愛卿已經本來是次輔,又是禮部尚書,那就提升為文淵閣大學士,加封太子太保,至於禮部……暫時還是由皇愛卿兼任吧。”

  “老奴遵旨。”魏忠賢的腦袋垂得更低了,手中的銀絲佛塵已經觸到他的下巴,暫時充當了他的鬍鬚,“陛下,內閣其他輔員年齡都不小了。”

  朱由校已經準備神龕的後期製作,興頭上的他,對內閣的其他輔員沒有了興趣,他朝魏忠賢一揮手:“這件事你去辦吧!朕知道了。”

  “是,陛下。”魏忠賢的腰都彎成九十度了,虧他的身子不錯,一大把的年齡,關節的柔韌性還這麼好,“陛下,這內閣也不能只有黃立極一個空頭首輔,還要增加人手。請陛下指示,老奴這就去辦。”

  朱由校正拿著鋸子,將神龕上一塊長出的木條鋸掉。聞言頭也不回:“這麼點小事也做不好,忠賢,你今天到底怎麼了?魂不守舍的。”

  “是,陛下。老奴這就去辦,老奴這就去辦。”魏忠賢的小眼睛偷偷閃了一下光芒,但很快就消失了,猶如暗夜的閃電,瞬息不見。他緩緩退出了乾清宮,心內還是興奮不已,雖然沒整著朱由檢,卻收穫了一條大魚……

  魏忠賢的手腳好快,他按照朱由校的意思,迅速擬定了聖旨,蓋上玉璽,公佈了內閣改組的訊息。

  內閣首輔顧秉謙得償所願,致士歸田;內閣次輔黃立極,接任首輔,同時加封文淵閣大學士、太子太保,繼續主管禮部;內閣其他輔員,同樣因為年老,隨顧秉謙一同致士。

  但內閣不能空缺,根據皇帝的口諭,施鳳來、張瑞圖、李國普、來宗道補進內閣。

  新內閣的五名輔員,全部來自魏閹一黨,內閣再也發不出東林黨的聲音。

  東林黨看到這份聖旨,無不大罵魏忠賢專權誤國,新內閣是“魏家內堂”。

  朝廷中東林黨的首腦們聚在一起,一個個耷拉著腦袋,誰也沒有對抗閹黨的底氣,誰也沒有對抗閹黨的實力。

  既然是皇帝的聖旨,誰也無法反對,東林黨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閹黨越來越趾高氣揚。他們只能在閹党成員的背後,吐口唾沫以示鄙視,大罵一通以發洩自己的不滿。

  京師的各種高檔酒館茶肆和青樓,每天傍晚的時候,都是多了幾位吃客,吃完了吃醉了吃瘋了就大罵閹黨,大罵魏忠賢。

  魏忠賢聽到密保,不禁大怒:“這是陛下的聖旨,誰敢在背後亂嚼舌根?田爾耕是幹什麼吃的?告訴他,給咱家將這些地方盯緊了,誰要是再酒後胡言亂語,污蔑皇上,誰要是再夜宿青樓,立刻送到錦衣衛的煉獄。”

  京師,又掀起一場無形的血雨腥風。

  一批批東林黨人在“作案”的當口,紛紛被錦衣衛撞個正著,連戶部尚書李起元也被堵在青樓,幸好他的相好捨身相救,將他藏在衣櫃裡,才躲過一劫。

  煉獄又熱鬧起來,錦衣衛的皮鞭聲和犯人的叫駡聲,徹夜不停。

  一具具無名的屍體填滿了流浪狗的肚子,以致京師南郊的亂墳崗,每天都有大批流浪狗狼群似的駐守。

  朝堂的空缺越來越多,那些想給自己挪個位子的鑽營者,也借助夜色的掩護,紛紛穿梭在京師的大街小巷,沒想到卻是在同一地點相逢。

  魏忠賢看著白花花的銀子,眼角的魚尾紋皺得更深了:“沒想到一件壞事,到了咱家的手上,卻變成一件好事,嘿嘿。”

  遠在陝西的朱由檢,是聽不到魏忠賢的笑聲的。他留下奮武營蔣正才部駐守洛川,待陝西的府兵接防後,會同駐紮同州的練武營馮暢部,接收糧草,然後向北追趕大軍。

  陝北的道路崎嶇難行,朱由檢行了四日,大軍才抵達延安府。延安的地形以山川為主,溝壑縱橫,土地貧瘠,人口稀少,因為沒什麼油水,各路匪兵都看不上眼,誰也沒有在延安駐防。

  陝西北部匪兵的訊息很快彙集到延安。

  在陝西北部,匪兵共有四個不同的分支。

  高迎祥部的實力最強,總兵力超過六萬,佔據陝西最北部的延綏軍鎮和神木、府穀二縣,前鋒直指山西的大同。

  實力排在高迎祥之後的王嘉胤部和王大樑部,各有兵力兩萬五千余人,王嘉胤盤踞在西北的懷遠堡、靖邊堡一帶,而王大樑盤踞在綏德州、米脂縣。

  王佐掛的實力最弱,兵力只有一萬多點,分別駐紮在安寨、子長二縣。

  朱由檢仔細查看行軍地圖,根據匪兵的分佈,初步制定了由南向北、先弱後強、各個擊破的作戰方針。

  “袁崇煥出左路,攻安寨;祖大壽出右路,攻子長。以延安府為糧草中轉基地。”

  “殿下,我呢?老是閑著,末將怕閑出病來。”滿桂張開大嘴,似乎都能吞得下一整頭蒙古羊了。

  “滿將軍,此時是攻城,滿將軍指揮的騎兵暫時恐怕用不上。”朱由檢沒有被滿桂的氣勢嚇倒,依然談笑風生。

  “殿下,萬一城中的匪兵出城呢?那可是發揮騎兵優勢的好機會。”滿桂不依不饒,仗打到現在,功勞基本上都被祖大壽和袁崇煥搶去了,遼東三將,只有他到現在還是寸功沒有,光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跑。

  朱由檢閉目沉思了好一會,“這樣吧,滿將軍,你帶著一個騎兵衛,直插安寨、子長之間,切斷兩縣的聯繫。記住,你的騎兵只能作為步兵的輔助,不可貪功,驚擾了城中的匪兵。”朱由檢又向劉玉栓說:“玉栓,你就隨滿將軍走一遭吧!”

  “是,殿下。”滿桂、劉玉栓都得意地去了。

  “殿下,以滿將軍的性格,必然不甘步兵之後。”特戰隊長王慕九善意地提醒朱由檢。

  “這兩人都是餓著肚子,一股怨氣,他們要甘做步兵的輔兵,那長江的水怕是要倒流了。”朱由檢也不在意,只是淡淡一笑。

  安寨城內,匪兵還不知道王二已經戰死的事情,面對袁崇煥的萬余大軍,王佐掛驚恐不已。

  “將軍,官兵向來都是一盤散沙,現在城外的官軍雖然有近萬,但在末將的眼中,都是些土雞瓦狗,只要將軍能給末將三千人馬,定將他們殺得屁滾尿流。”王佐掛部下猛將李別,原來是邊軍世襲的百戶,雖然大字不識,作戰卻是異常勇猛,已經累功至安寨守將。因為軍人出身,他對官軍的戰鬥力十分清楚。

  “李將軍真能退敵?”王佐掛卻沒有李別的自信,他的軍隊他清楚,除少數投靠的邊軍,絕大部分都是剛剛拿起武器的農民。

  “將軍放心,末將一定會拿官軍的人頭向將軍領功。”自從投靠王佐掛,李別還從來沒有在戰場上敗給官軍,這次,他同樣希望用官軍的人頭向王佐掛獻功。

  “好,那就給李將軍三千精銳,希望李將軍再立新功。”王佐掛已經盤算好,一旦李別戰敗,立即從北門出逃,投奔王嘉胤。也許李別依靠個人的勇猛打敗官軍也說不定。

  袁崇煥的顯武營正擺開陣型,步兵居中,騎兵護衛在兩側。

  安寨的南城門正緩緩打開,李別一馬當先,朝顯武營的中軍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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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5

第84章 王佐掛的腦袋

  茫茫蒼蒼的清涼山中,只有零星的野花沒有褪去,許多枝條上都掛著累累的果實,將枝條壓得彎向地面,一名成人,只要站在地面上,隨手就能撈到枝條上的果實。在一條僻靜的山間小路上,一隊騎兵正急速向北賓士,由於道路崎嶇不平,他們比步兵也快不了多少。

  一名身穿明光鎧的軍官,大聲催促著士兵:“快,快,加快速度。”

  “滿將軍,道路不平,彎曲度很大,不好走呀!”他的親兵苦著臉。

  “道路不平?”滿桂大怒,“你沒看到殿下收拾王二的匪兵,跟割韭菜似的?難道你希望當韭菜被別人割?”

  親兵不知道加快速度跟割韭菜有什麼關係,但滿桂發怒,他只得聽從:“是,滿將軍,我們會加快速度。”

  另一名身穿明光鎧的軍官,催馬緊跨了幾步,追上前面的滿桂:“滿將軍,怎麼一個匪兵都沒有?”說話的正是奮武營騎兵衛指揮使劉玉栓。

  “這些匪兵,都是些豆腐,聽到朝廷大軍來了,早就躲到他娘的褲襠裡去了。不用急,撒出遊騎,看哪兒的匪兵先出城。”滿桂放慢步伐,在前後掃視了一遍,顯得十分不甘。

  “遊騎早就放出去了,到現在還沒有回應。”劉玉栓在馬上作答。

  “沒關係,先到指定的地點,注意馬匹不要揚起塵土。”滿桂狠狠抽打著馬匹,又來到隊伍的最前面,找不到匪兵,他比任何人都急。

  這三千多騎兵在前面的山谷停下來。

  “除了警戒的士兵,大家都下馬休息,時間是一柱香。一柱香之後,不論有無訊息傳回,都要上馬,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。”滿桂陰沉著臉,率先下馬,他折了一根小樹枝拿在手中,不停地抽打座下的那塊小石頭。

  “滿將軍,士兵們一路狂奔,非常疲憊,讓他們多休息一會吧!等遊騎傳回訊息,再上馬,也不遲。”劉玉栓哀求著。

  “現在他們都是老子的士兵,接受老子的指揮,你少囉嗦!”滿桂的大嘴一張,喉結劇烈遊動著。“如果沒有訊息傳回,晚上再好好休息,老子現在還餓著肚子,遲了,連湯都沒得喝。”

  劉玉栓一縮脖子,再也不敢言語。

  山谷的空地上,橫七豎八地躺著士兵,為了節約時間,他們都沒有解開盔甲,而是和衣睡在草地上、石頭上,或者歪靠在路邊的樹幹上,反正怎麼舒服怎麼來。

  擔任後勤的士兵還不能休息,他們要帶著水桶到山中去尋找泉水。

  一柱香的時間到了,士兵們都爬上戰馬,滿桂在隊伍的最前方,劉玉栓緊挨在他的身後。

  “噠,噠,噠。”單調的馬蹄聲,極速打破了空谷的幽靜,劉玉栓的心裡一緊。

  “滿將軍,匪兵出城了。”西北方向,終於有遊騎回來了。

  “哪兒的匪兵?”滿桂一縱馬,沖到遊騎的身前,這是誰培養的遊騎,怎麼不能一次將話說完?等仗打完了,老總非撤了你的遊騎兵資格不可。

  “安寨,匪兵已經出城,正和袁將軍在城南對峙。”遊騎弓在馬背上,已經上氣不及下氣,手指指著著安寨城的方向。

  “安寨?”滿桂喃喃自語,他忽地推開身前的遊騎,縱馬狂奔,“張橫、王強跟我走,劉指揮帶著王歡,繞道北門,安寨一破,匪兵必從北門逃竄。”

  安寨城南,袁崇煥正和李別唇槍舌劍,眼看著一言不合,就要動刀兵。突然,東北角馬蹄噠噠,濃煙滾滾,一隊騎兵直插李別後隊。

  “不好,中計了。”李別大驚,官軍哪來這麼多騎兵?他來不及多想,調轉馬頭,就向南城門沖去。

  滿桂親自大頭,兩千多騎兵直接向城門追去。

  李別是安寨僅次於王佐掛的主將,城頭守軍不敢不開城門。但城門一開,敗兵們拼命往城內跑,將狹窄的城門堵塞了。滿桂不管落單的匪兵,他直接沖向城門洞。

  “快關城門,快關城門。”守軍小頭目大聲呼喊,但已經失去了作用,匪兵像田螺一樣緊緊擠在城門口,城門怎麼也合不攏。

  滿桂的騎兵已經追到城門洞,刀槍劍戟不斷收割匪兵的性命。為了逃命,匪兵拼命往城內擠,希望能擠出一條生的通道。

  通道是擠出來了,城門卻是徹底敞開了。

  滿桂哪肯放過這絕好的機會,兩千騎兵奮勇向前。城門外面的匪兵,一部分被滿桂的騎兵殺死了,一部分逃到城內,滿桂就順著匪兵逃跑的通道追入城內。他殺散城門前的守軍,徹底佔領南城門。

  從滿桂來到城門口,直到奪下城門,不過幾分鐘時間。袁崇煥這才反應過來,他朝士兵大呼:“還楞著幹什麼?進城。”

  袁崇煥的士兵接防南城門,滿桂就自由了,他帶著騎兵,在城內瘋狂追殺匪兵。餓著肚子的滿桂,哪肯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?他要一次吃個飽,只要沒有跪地投降的匪兵,滿桂一律斬殺。

  大街上到處雞飛狗跳,匪兵四散奔跑,但步兵的速度怎麼能比得上騎兵?匪兵發現逃不過追擊,紛紛隱入民房逃命。

  王佐掛聽說南城門丟失,驚得魂不附體,雙手連兵器都拿不動了。

  “將軍,快走,官兵進城了。”親兵拖著王佐掛上了戰馬,從北城門出逃。

  “這個滿桂,肉都被他吃了,我卻是湯都沒得喝。”來到北城外劉玉栓正搖頭苦笑。

  突然一小隊騎兵從城內出來,向北疾馳。“城內怎麼會有騎兵?難道是王佐掛?”劉玉栓興奮地大喊大叫,他親自帶人去追這一隊騎兵。

  看看越來越近,但前面的騎兵卻沒有停下腳步。

  “李盤,射箭,射領頭的。”劉玉栓急得大叫。

  李盤原來是李紅軍的部下,因為在奮武營射箭比賽奪得冠軍,被調到騎兵衛。他奪取冠軍時射中的是拋在空中的銅錢,現在面對的可是人和馬,要是射不中,他也沒臉在騎兵衛呆了。

  “嗖”地一聲,一箭正中後心,從前胸透出。那人“啊”的一聲,從馬上墜落下來,在地上打了個滾,就沒有了聲息。

  他身邊的親衛待要來救,劉玉栓早帶著騎兵殺了過來,又斬了四人,其餘的數名匪兵才向北遁去。

  袁崇煥已經完全佔領安寨縣城,匪兵除了被殺和投降的,大約兩千多人逃跑。

  劉玉栓拿出割下的人頭,帶回城內,讓匪兵指認,果然是王佐掛。劉玉栓大喜,雖然他沒有破城,但斬首匪兵主將,也是大功一件。

  袁崇煥責怪滿桂搶了他的功勞,正要責駡兩句,滿桂卻一把抱住他:“兄弟,你大口吃肉,總得讓哥哥我喝點湯不是?”

  袁崇煥氣不得,笑不得,惱不得,罵不得,只得攥起右手,在滿桂的肩膀狠狠拳了三下,算是發洩不滿,“接下來我要安置城中的百姓,你還要不要和我搶?”

  “絕不,哥哥我哪能搶兄弟的飯碗?”滿桂虛曲四指,拇指向門外一指,“哥哥我有多遠走多遠,絕不耽誤兄弟你正事。”然後回頭向劉玉栓閂一揮手:“走,咱們還是回到山林中。”

  劉玉栓向袁崇煥行了禮,就要隨滿桂離去。

  “不行,你們要走,將王佐掛的人頭留下來。”袁崇煥不幹了,安寨戰役,他是最高指揮官,這場戰役的所有功勞,都有他的一份。如果劉玉閂將王佐掛的人頭直接交給朱由檢,那就根本沒有他袁崇煥的事。

  劉玉閂看著滿桂,遲疑不決。滿桂的大嘴一張:“兄弟,總得讓哥哥在信王面前表上一功吧?再說,人的確是我們騎兵殺的。”說完向劉玉閂一努嘴。

  劉玉閂會意,也顧不得向袁崇煥辭行,趁他與滿桂理論的時候,悄悄退出了二人的視線。出了營帳,立即上馬,將王佐掛的首級掛在馬上,帶著手下的騎兵向東飛去。

  滿桂和袁崇煥磨嘰一番,估計劉玉閂已經走遠了,才一拱手,告別袁崇煥。

  在安寨的東北,滿桂追上了劉玉閂。

  “滿將軍,王佐掛的人頭有什麼用呀?將軍為啥不給袁將軍?”劉玉閂是滿桂的下級,與滿桂的資歷差得太遠,他當然不敢和袁崇煥來硬的。

  “小子,跟將軍我好好學學。你沒打過什麼仗,跟著將軍我,不僅湯有得喝,就是肉也不會少了你的。”要不是在馬上,滿桂一定撫摸一下劉玉閂小朋友的腦袋。不過,這劉玉閂還算機靈,只要自己一使眼色,就知道帶著王佐掛的腦袋逃跑。

  “滿將軍,末將實在不知道實在不知道這首級有啥用,難道信王殿下會給我們記下大功?”劉玉閂還算很佩服滿桂的果斷,愣是從袁崇煥的手中搶下了奪城的大功,看樣子,滿桂根本沒有將騎兵看做是步兵的輔兵。

  “你別管,到時候有肉吃,本將軍少不了你的。”滿桂也故作深沉了一把。

  “那是,滿將軍是全軍的楷模,哪能虧了屬下。”劉玉栓及時送上高帽,他知道跟著滿桂,立功是早晚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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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6

第85章 再下一城

  從安寨出來,滿桂和劉玉栓沒有停留,他們緊趕慢趕,要是祖大壽已經襲取了子長,他們可就白來了。

  但滿桂再著急,也不能迫著士兵在夜晚趕路。山路太崎嶇,連嚮導都說,夜晚行路太危險,就是本地人,夜晚也不會行路。

  山裡說黑就黑,士兵們點起篝火,尋找避風和稍微平整些的地方,搭起軍用帳篷,然後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,就著篝火,喝涼水啃乾糧。

  劉玉閂親自巡視一番,這才來到滿桂的篝火邊:“滿將軍,士兵連續行路、作戰,太辛苦了,我已經安排好了崗哨,讓其餘的士兵早點休息吧!”

  “這就算辛苦了?”滿桂的嘴裡還是乾糧,不能張得太大,“想我在遼東的時候,士兵面對建奴的攻城,能連續七日不眠不休,渴了,吃點冰塊,餓了,啃幾口落餅,困了,靠著城牆打會盹。”

  “滿將軍,都說建奴兇殘得如同禽獸,他們會把漢人煮了吃,是真的嗎?”劉玉閂在滿桂的身邊坐下來,歪著臉問。

  “建奴?”滿桂的眼睛空洞起來,魂魄似乎游離出去,重新回到遼東,“會不會把人煮了吃,這倒沒聽說過,但他們的兇殘,卻不是你能想像的。”

  “滿將軍,那建奴是人嗎?”劉玉閂沒有去過遼東,無論如何,想像不出建奴的樣子。

  “咋不是人?他們一樣怕痛,一樣會死,流出的血一樣是紅色的。”滿桂在沉浸在遼東的回憶中。

  劉玉栓更加好奇了:“滿將軍,你說,要是四武營遇到建奴,我們打得贏嗎?”

  “難說,要是在野外和建奴相遇,四武營可能處於下風,建奴的騎射技術的確厲害。”滿桂和建奴打過多次仗,對建奴的戰鬥力還是很推崇的。

  “滿將軍,遼東軍能和建奴打個平手,那遼東軍不是很厲害嗎?”

  “遼東軍的確有最強的戰鬥力——也說不定,四武營在殿下的調教下,已經很不錯了。”滿桂本來對遼東軍推崇備至,但他現在發現,四武營也是攻無不克,雖然他的對手是些豆腐軍。

  “是呀,滿將軍,四武營現在的戰鬥力也很強大。”劉玉閂親身經歷了四武營的變化,打起仗來,一直順風順水。

  “可是遼東,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。”滿桂幽幽地說,遼東是他倒下的地方,也是最有激情的地方。“閂子,還是讓士兵們早點睡吧!明天還要趕路。”

  “是,滿將軍,我這就知會他們。”劉玉閂起身離開了,滿桂也回到帳篷睡覺。

  劉玉閂的騎兵又跑了半天,午後,他們來到子長縣城。

  祖大壽正焦急地南城外徘徊,城內匪兵堅守不出,他又沒有多少攻城的器械,只好乾著急。他已經命令耀武營攻打了兩次,都是因為沒有器械,士兵傷了不少,城牆卻無法靠近。

  這就像是在遼東的攻防戰,不過那時他是守軍,建奴是進攻的一方,而現在,他則變成了進攻的一方,匪兵在守城。雖然子長縣只是一座小小的縣城,但真要要拿下來,傷亡的士兵恐怕不在少數。

  “大壽,不要著急,我來也。”滿桂可是信心滿滿的。“根據信王殿下的最新指示,圍城。我的士兵剛到,就圍南城吧!你耀武營不是有三個衛嗎?每個衛圍住一方城門。只要你們能將其餘的三個城門圍好,我就有辦法破城。”

  “滿將軍有什麼好辦法?不會是讓你的騎兵攻城吧?”祖大壽不相信滿桂有什麼好辦法,如果論起勇猛,滿桂決不居於人後,但論起謀略,他可以甩滿桂幾條街。不過圍城也是不錯的主意,否則城中的匪兵一旦逃散,就會加入其他的匪兵。所以他還是分兵圍住了其它三個城門。

  既然滿桂在南城門,祖大壽準備親自去北城門坐鎮。如果匪兵逃跑,北城門是離其他匪眾最近的通道。

  “別走,大壽。哥哥讓你看一齣戲,請君入甕。見過沒?”滿桂咧著大嘴,得意地朝祖大壽打著手勢。

  “滿將軍,到底搞什麼鬼?”祖大壽發覺滿桂怪怪的。

  “你們常說哥哥我粗魯,今天哥哥我只憑三寸舌頭,就能讓城中的匪兵乖乖投降,信不?”滿桂還真是有點怪,這可不是他一貫的性格。

  “真的?”祖大壽皺起了眉頭,難道朱由檢給滿桂帶來了什麼特殊的武器?

  “你看好了,兄弟。”滿桂不再和祖大壽打啞謎,祖大壽已經被他牢牢吸引,他的士兵都不在身邊,現在不會破壞自己的計畫了。“那個,誰的嗓門大?去城門下吼一嗓子,讓城中守將來見我。”

  嗓門超過滿桂的還真不多,但滿桂不會自己掉價去喊。最後總算找了一名頭大脖子粗的士兵。一般脖子短而粗的男人,嗓門高,可以唱男高音。

  那名士兵戰戰兢兢在城下吼了幾聲,城頭果然出現了一位守將模樣的人。

  “告訴守將,我要送他一件禮物。”滿桂又讓那位大嗓門士兵去了城下。一會兒,他跑回來了,“滿將軍,匪兵問你給他什麼禮物?”

  “讓他們自己去看。”滿桂轉頭看向劉玉閂,“將盒子送到城下。”

  “滿將軍,盒子裡到底是什麼?”祖大壽越發迷惑,今天這滿桂哪根筋不對勁?但送盒子的士兵已經去了城門口,城頭守軍放下一個木框,將盒子吊上去。

  滿桂和祖大壽遠遠看著城頭,先是出現了一個騷動,不久歸於平靜。

  滿桂也不著急,不鹹不淡地和祖大壽聊著不著邊際的事情,就是不說這盒子裡是什麼。

  過了一刻鐘,南城門忽然毫無徵兆地打開,城中兵馬盡出。

  “滿將軍,快列好陣勢,城中可有五六千匪兵。”祖大壽大驚,自己的士兵全部調到其它三個城門,南城外只有滿桂剛剛帶來的劉玉閂的一個騎兵衛。

  “列隊。”滿桂大喝一聲,不管匪兵來做什麼,做好兩手準備總是不會錯的。

  騎兵很快調整好馬匹,以進攻的陣型在南城外擺開。

  事實證明祖大壽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。匪兵出城以後,並沒有向滿桂沖過來,而是將手中的兵器全部放下,堆在城門外,然後列隊站成兩行,好像是在接受領導的檢閱。

  為首的匪兵將領,騎馬奔滿桂而來,在滿桂前面三十步的地方翻身下馬,單腿下跪,將佩劍和頭盔捧在手中:“罪將邢仕林,率城中五千士卒來降。”

  這是標準的受降儀式,祖大壽比看到匪兵衝殺過來還驚訝,滿桂到底送了一盒什麼禮物?匪兵這麼快就出來投降?難道是金銀?可是看盒子輕飄飄的,也不像很沉呀!

  滿桂在馬上紋絲不動,他向劉玉閂使個眼色,劉玉閂下馬,走到近前,接下邢仕林的佩劍,卻將頭盔戴在邢仕林的頭上:“邢將軍能迷途知返,免動刀兵,善莫大焉!”

  “祖將軍,這收編匪兵、安置城中百姓,可是殿下交給你的事。”滿桂不耐煩這些具體的政務,乾脆推給祖大壽,反正朱由檢命令祖大壽攻城,自己只是輔助他。現在已經輔助他攻下了子長縣,剩下的自然是祖大壽的事,滿桂要好好休息一下,想想怎麼搶在朱由檢到來之前,做點自己想做的事。

  “滿將軍,現在說說,盒子裡究竟是什麼了吧?”祖大壽認為邢仕林的投降,一定和盒子有直接發關係。

  “一封勸降信。”滿桂看了祖大壽一眼,從他憤怒的目光裡知道他根本不相信,趕緊補了一句:“還有王佐掛的人頭。”

  原來如此。難怪滿桂讓耀武營將四面城門圍住,不留退路。

  邢仕林乍見官軍四面圍住城門,一定心驚膽戰,加上見到王佐掛的人頭,知道再守下去,也不會得到任何援兵。既然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,又沒有逃跑的通道,投降是他唯一的選擇。

  滿桂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,朱由檢的大軍就來到子長。現在橫在他面前的,是左邊的王嘉胤和右邊的王大樑,兩股匪軍都有兩萬多士卒。

  朱由檢在中軍大帳召開將軍們開會:“諸位,我們下一步要打哪一股匪兵?”

  “殿下,我們應該去攻打王嘉胤部所在的懷遠堡。只要攻下懷遠堡,就可以切斷王嘉胤部和王大樑部的北逃路線。”袁崇煥對部分匪軍逃入王嘉胤部耿耿於懷,現在,他要一網打盡。

  “可是,如此我軍將三面受敵,西面是王嘉胤部,東面是王大樑部,北面是高迎祥部。我軍雖然強悍,但兵力確實不足。”朱由檢還沒有被前面的勝利衝昏頭腦。

  “如果不能佔領懷遠堡,則兩路匪軍都可能北逃。如果三股匪軍合流,人數將超過十萬,足足是四武營的三倍,剿滅的難度會加大。”祖大壽的擔心也不錯,關鍵是誰能攻打並佔據懷遠堡。

  “殿下,前方飛鴿傳書。”正當朱由檢準備用騎兵衝擊懷遠堡時,偵訊柳林來報。

  “是何訊息?”

  “靖邊堡匪軍棄城而逃,已經全部退入懷遠堡,現在靖邊堡只是一座空城。”

  “空城?既然靖邊堡已經沒有匪兵,那二位將軍的辦法就可行了,不能讓匪兵北逃。袁崇煥?”

  “在。”

  “速領顯武營兵馬,行至懷遠堡西北紮營,兼防備北方的高迎祥。”

  “祖大壽?”

  “在。”

  “速領耀武營至懷遠堡東面紮營,兼防備王大樑部的援軍。”

  “我自引大軍,在懷遠堡南面攻城。這一戰利在速決,你們也可以採用一切手段,迫使匪兵投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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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7

第86章 一死一傷

  懷遠堡的雕樓上,王嘉胤發現四面已經被官軍圍住,心中焦急。他將守城的任務交給部將,自己回去收拾細軟,準備趁夜色突圍逃走。

  懷遠堡修築在一塊突出的小土山上,地勢比周圍要高上數米,以前邊軍駐守的時候,有過大量的改造,城牆四面都被挖得十分陡峭,特別是面對蒙古人的西、北兩面。

  朱由檢仔細觀測了地形,發現南面稍緩,還有一條曲折的小道,供城堡內人員出入。

  雖然選擇了突破的方向,但地形過於陡峭,真要用士兵的生命去填城下的溝壑,那傷亡的士兵肯定不會少。四武營總共才四萬人,比匪兵少多了,朱由檢自然捨不得讓士兵大量傷亡。

  加上西北、東北的圍城軍隊,時刻處在其他匪兵的威脅之下,朱由檢認為,攻打懷遠堡,越快越好。

  王嘉胤沒有等來黑夜,傍晚的時候,開花彈就在南城門落下來。

  血肉之軀,根本阻擋不了火藥爆炸時釋放的巨大能量。炮手們經過上次在通州的開炮,已經對火炮準頭把握得更好。

  加上巨大的轟鳴聲,加上火光、熱浪,南城門的守軍很快就潰不成軍,他們追隨著王嘉胤的腳步,退回城內,將城門拱手讓給朱由檢。

  朱由檢和楊都率大軍從南城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城,在城內追殺王嘉胤的敗兵。其它三個城門都有四武營的士兵在進攻,匪兵無處可退,在大街上亂作一團。

  得到城內奮武營、練武營的協助,其它三座城門也很快被攻破,四武營數萬士兵在城內大肆屠殺。

  王嘉胤的身邊只剩下數十名匪兵,他想趁亂從北門出逃,投奔高迎祥。剛好遇到袁崇煥進城。

  如果遇到的是祖大壽,或者是滿桂,他們一定會單挑王嘉胤,那王嘉胤還有受傷被俘的機會,但袁崇煥是文官出生,單挑不是他的強項。

  袁崇煥並不知道來人就是匪首王嘉胤,在大軍已經進城的時候,還敢逃跑。他不由分說,指揮士兵一陣砍殺,所有準備逃跑的匪兵,包括王嘉胤,都倒在血泊中。

  天黑之前,城內漸漸安定下來,無路可逃的匪兵,只有投降一條路。

  兩萬多匪軍,除被殺死的三千外,其餘全部投降。

  朱由檢擔心還有士兵混入百姓當中,留下楊都的練武營在城內搜索,並安撫城內的百姓。

  滿桂帶著劉玉閂的騎兵,作為先鋒,已經早早到達米脂縣,完全切斷王大樑部的北逃路線。

  剛剛趕到米脂的滿桂立功心切,他只有三千來人,而且都是騎兵,卻要攻打有四千多匪兵駐守的縣城。

  米脂縣在一片崇山峻嶺之中,因為水源不充足,城外並沒有護城河,但因為靠近軍鎮延綏,作為抵抗蒙古的預備城鎮,城牆卻非常厚實,高達十米,易守難攻。

  滿桂在丟下幾十名士兵的屍體後,不得不坐在城下歎氣:“他奶奶的,誰將城牆修得這麼厚實?簡直是和老子作對。”

  劉玉閂湊上前去,“滿將軍,我有一個法子可以攻城。”

  “有法子你怎麼早不說?害得老子丟了幾十名士兵的性命?”滿桂的大嘴巴一咧,狠狠剜了劉玉閂一眼。

  “我這不是才想出來的嗎?還不知道行不行。”劉玉閂嚇得一哆嗦。

  “說,看你有什麼歪辦法。”

  “滿將軍,我們有大量的地雷和手雷,只要能扔進去,城門一定會被炸毀。”

  “扔進去?你有這麼大力氣?將手雷扔進城?城上的弓箭手都是瞎子?他們會讓你靠近城牆?”

  “滿將軍,以前有一種投石機,可以將手雷放到投石機裡,當石頭扔進城內。”

  “投石機?”滿桂終於明白了,“還是你小子行,立即組裝投石機。”

  米脂的附近都是高山密林,要砍伐樹木製造投石機,材料十分充分,這投石機,也不要求品質,就是一次性使用。

  軍中的雜役們忙活開了,只用了一個半時辰,就造好了五架簡易投石機。

  士兵們將投石機架在離城門三百步的地方,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。投石機上用白布蓋住,以意增加攻擊的突然性。

  劉玉閂命令士兵們擂鼓,做好進攻的準備,將城中的匪兵引向城門口。

  看著城頭聚集的匪兵越來越多,滿桂終於下達了攻城的軍令。士兵們揭開投石機上的白布,將地雷或手雷,每二十顆一組,裝進投石袋中,然後拉下手雷的引線,等引線燒到一半的時候,投石機開始發射。

  二十顆手雷或者地雷,品質並不大,投起來並不困難,但士兵們的練習不夠,準頭不足,開始投射的手雷都沒有落在城頭上。

  但是巨大的爆炸聲,附帶的濃煙、烈火,還是將城頭的匪軍嚇得六神無主,誰也不知道官軍裝備了什麼新式火器。

  在劉玉閂的親自調教下,士兵們逐漸調整力量、角度,手雷開始集中在城頭下落。五架投石機次第發射,形成不間斷火力,匪兵們已經無法在城頭立足。

  趁著匪兵發蒙的機會,幾名士兵攜帶大量的手雷和地雷,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,進入城門洞,將這些火器堆放在城門處,然後拉下手雷的引線,迅速跑到城牆外躲避。

  “轟……”

  這一聲超級巨響,震得百步外的匪兵,眼睛發黑、耳朵打鳴,剛才的心頭餘悸,立即轉化為魂飛魄散……

  城門洞兩邊的土石也是亂飛,厚重的木門,則是斷成數截,其中最大的一截,在爆炸過後,才緩緩倒下,沉重地落在地面上,揚起無數暗灰色和黑色的塵土。

  滿桂立即叫停投石機,親自帶領一支千人隊,直撲城門。

  劉玉閂也要隨著進城,滿桂大叫:“別,你將剩下的騎兵,分成兩個千人隊,沿城牆東西前進,防止匪兵出縣城逃竄。”

  劉玉閂立時醒悟過來,自己的士兵數量還不到城中的匪兵,無法完成圍城,現在只能利用騎兵的速度優勢,追殺逃出城的匪兵。

  這四周都是山勢,一旦匪兵離開城池,就如同兔入草原、魚入大海,哪裡還能追到他們的影子?

  三千人的騎兵衛,分成三支,滿桂率一支入城驅趕匪兵,劉玉閂分兩支在城外掃蕩出城的匪兵。

  城內的匪兵,已經被爆炸聲嚇破了膽,根本不能組織有效的抵抗,在滿桂的騎兵面前,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。

  四千餘匪兵,被三路騎兵斬殺近千,俘獲兩千,還有一千余人,利用城外的山勢和樹林,逃入深山。

  滿桂在拿下米脂的同時,朱由檢也沒閑著,他親自駐守北面,提放北面的高迎祥,袁崇煥的顯武營則推進到綏德州,綏德州是王大樑的老巢。

  綏德和外界的聯繫完全中斷,滿桂和朱由檢分別在北方和西北駐紮,切斷他們和高迎祥部可能的聯繫,現在這兩地都成為孤城。

  王大樑就駐守在綏德州,現在三面被包圍,唯一沒有官軍的東面,卻是黃河天險,現在官軍雲集在綏德周圍,即使有渡河的船隻,也根本來不及逃竄。

  第一天,袁崇煥遵照朱由檢的指示,命令李躍部漫不經心地攻了一天,沒有任何斬獲。

  第二天,袁崇煥乾脆讓士兵休息一天,沒有發動任何試探性進攻。

  第三天,袁崇煥突然讓李躍部和沈星部交替掩護,全面攻城,只留下周遊的騎兵衛在後面督戰。

  顯武營進攻強度的加大,讓匪軍一時無法適應,一個時辰後,終於靠近城牆,大批臨時趕制的雲梯搭上城頭。

  城外顯武營的士兵不斷用弓箭襲擊露頭的匪軍,雖然匪軍佔據位置上的優勢,但他們既要躲避場外的弓箭,又要射擊攻城的士兵,心有二用,不免手忙腳亂。

  登上雲梯的士兵,還沒有爬到頂端,和匪兵短兵相接時,一個個從身上掏出手雷,拉下引線,扔向城頭。

  “嘭。”

  “嘭。”

  “嘭。”

  持續的爆炸聲,讓已經精疲力盡的匪軍如墜深淵。他們一個個呆立在城頭,任由手雷在身邊爆炸。

  直道受傷的匪兵發車淒厲的慘叫聲,才讓城頭的匪兵清醒過來。既然不知道官軍用了什麼先進的火器,既然不能抵擋這些火器,匪兵還有一招,逃。

  王大樑剛才就在城頭,顯武營今天突然加大工程的強度,讓他措手不及,他一面增加守軍,一面親自督戰。正好有一顆手雷在他的身邊爆炸,碎片擊中了他的左腿。

  王大樑的傷並不嚴重,但他的衛兵被手雷的殺傷力嚇破了膽,正好藉口王大樑受傷,硬拖著他離開了城頭。

  主將撤退,匪兵們都跟著逃跑,農民軍的特點在這一時刻,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袁崇煥的面前。

  城中的匪兵有一萬多士兵,比顯武營的人數還多,但王大樑被一些別有用心的衛兵所“綁架”,造成了匪兵的潰逃。

  顯武營的士兵打開城門,綏德正式告破。

  周遊的騎兵終於發揮了作用,他們在城外飛馳,截殺出城的匪兵。

  受傷的王大樑,逃跑不及,被亂軍俘獲,這是四武營俘獲的第一個匪軍最高首領。

  王嘉胤和王大樑一死一傷,部眾潰敗,陝西的匪兵,只剩下最北邊的高迎祥部,但這一部卻是匪兵實力最強的。

  因為王大樑是兵敗被俘,不是主動投降,朱由檢不肯赦免他的謀反之罪。不過,他願意戴罪立功,配合四武營掃蕩殘匪,朱由檢決定據實上報,等待朝廷處理。

  朱由檢沒有高興多久,柳林來報:高迎祥已經調回了在外的全部匪兵,集中在延綏鎮,總兵力超過了六萬。
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8

第87章 以茶代酒

  延綏鎮就是榆林,這時是大明的九邊重鎮之一,是大明在西北防範韃靼蒙古最重要的軍鎮。

  朱由檢雖然剿滅了“四王”,但佔據延綏的高迎祥才是匪兵中實力最強的一股。高迎祥已經將匪兵集中到延綏一帶,一共有六萬多匪兵。

  朱由檢不敢輕敵,他也將四武營集中起來,除了李紅軍駐守潼關、接應糧道外,其餘的三萬五千多士兵匯合一處,在延綏西南二十裡紮營。

  “延綏乃是軍鎮,城牆高大厚實,就是火炮也未必能炸塌城牆,各位將軍,你們有何破城良策?”中軍大帳,朱由檢正在主持軍事會議。

  “現在匪兵只剩下延綏一處,我們再無後顧之憂,就是強攻,也能攻破延綏,況且,我們還有手雷。”滿桂希望將攻城的任務交給他,他不僅希望立功,更喜歡感覺,戰場衝殺、揮刀殺人的感覺。

  “我軍雖然人數少於匪軍,但戰鬥力、士氣都優於匪軍,補給很充足,大同的山西兵也可能發起攻擊,時時威脅匪軍的東面。現在延綏致是一座孤城,拿下延綏只是早晚的事。”祖大壽的分析就全面得多,四武營的優勢都被擺到桌面上了。

  一項不苟言笑的楊都,這時候站了起來:“殿下,末將願意率領本部人馬為攻城先鋒。”他沒有袁崇煥、祖大壽那種謀略,也沒有滿桂那種霸氣,但他非常希望在戰場證明自己,證明練武營的實力。

  “諸位將軍,你們展示的自信,體現了四武營的面貌,代表了四武營戰無不勝的精神。但是,我們現在還不明白匪兵的狀況。”朱由檢稍微延緩了一下語氣,眾人都沒有破城良策,他只有等等再說,“我們知道匪兵有六萬,但他們的士氣如何?軍官的指揮才能如何?有沒有與我們決戰的決心和勇氣?明天,我們去城下看看我們的對手。”

  辰時剛過,朱由檢率四武營的將兵逼進南城門,城門上的守軍立即有人離去。

  不一會兒,南城門出人意料地打開了,大批匪軍從南城門出來。他們雖然器械不同,衣裝不同,但軍容整齊,步伐一致,士兵們的臉上看不到恐懼,和“四王”的士兵明顯不同。

  朱由檢目測了一下,大約有五萬士兵出城了。

  這是擺明瞭要一戰定乾坤。

  “高迎祥為什麼這麼做?”朱由檢不斷問自己。匪兵雖然軍容整齊,但戰鬥力不會超過四武營,如果混戰下去,結果難料。

  在一場不佔優勢的戰場,高迎祥準備一戰定勝負?

  這不是最後的決戰,如果高迎祥取得勝利,朝廷還會派遣軍隊前來圍剿;如果朱由檢贏了,高迎祥就會輸得連褲子都沒了。

  難道高迎祥……朱由檢突然心中悸動。

  “袁將軍,給我押住陣腳,我要會會高迎祥。”朱由檢話沒說完,已經騎馬緩緩向陣前移動。

  “殿下,不可。”袁崇煥追了過來,“主將不可身犯險地。”

  “無妨,以高迎祥現在的處境,在不明我方意圖的情況下,不會向我貿然進攻。你給我押住陣腳,軍隊不可亂。”朱由檢態度堅決。

  朱由檢不停勸告,袁崇煥也沒辦法,他只好回歸本部,約束士兵,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,同時他還提醒軍中的神箭手們,張好弓,搭好箭,一旦朱由檢出現意外,立即施以援手。

  “對面可是高迎祥將軍?”朱由檢單騎出陣,向對面拱手行禮,雖然頂盔掛甲,但雙刀卻是插在刀鞘裡。

  雙方隔著一箭之地,朱由檢的話,對面聽得清清楚楚。

  對面一位將官,一直盯著朱由檢,此時朱由檢發問,他也是單人獨騎出陣,“在下正是高迎祥,來者可是信王殿下?”

  “哈哈,高將軍部下,雖然器械衣甲不整,但軍容整齊,進退有度,看來高將軍不是凡人啦!”朱由檢已經走到離高迎祥只有十步的地方,端坐在馬上細細打量這位傳說中的名人。

  “信王殿下,從京師千里行軍,先搶潼關,一戰滅了王二將軍,再戰滅了王左掛、王嘉胤、王大樑。無論個人眼光,還是軍隊戰鬥力,都不愧是我強勁的對手。”高迎祥也在仔細打量朱由檢,內心暗暗吃驚,朱由檢實在太年輕了,雖然身量比得上常人,但臉上的稚嫩是盔甲無法掩蓋的。

  “高將軍,目前兩軍對壘,你認為你們有幾成把握獲勝?”朱由檢從對方的士氣上判斷,高迎祥是個聰明人,跟聰明人說話,不用拐彎抹角。

  “以信王軍隊的精銳,在下實在沒有多少獲勝的把握。”在朱由檢面前,高迎祥認為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。

  “既然將軍知道不是朝廷大軍的對手,將軍何不早降?也免得部下士兵遭受刀兵之苦。”朱由檢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勸降高迎祥,他只想摸摸高迎祥的底牌。

  “朝廷無道。陝西發生大旱,莊稼顆粒無收,百姓民不聊生,餓殍遍地,他們吃光了樹葉、青草,甚至連山上春燕吃的紅泥都吃光了,而官府貪墨不減,稅賦不減,更是逼得百姓賣兒賣女、易子而食。你,讓我投降這樣的朝廷?”高迎祥的面色發紅,顯然回憶觸到他的怒火。

  “朝廷有愧於陝西呀!”朱由檢知道高迎祥說的不假。

  陝西農民起義,就是因為大旱,糧食嚴重減產,有些地方顆粒無收,而朝廷因為遼東前線需要大量的物資銀兩,拒絕給陝西減稅。

  陝西的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,只好拼命在當地逼稅。只要得到朝廷的支持,他們就有升官發財的機會,他們才不管百姓的死活。

  最早的起義,就是米脂知縣張鬥耀,在明知百姓已經沒有過夜糧的情況下,還在當地逼糧逼稅。憤怒的百姓在獵戶王二的率領下,殺死張鬥耀,打開縣衙糧倉,從而拉開起義的序幕。

  “陝西餓死的數十萬百姓,豈是殿下一句話就能抹去?”高迎祥緊盯著朱由檢,似乎陝西百姓的苦難,都是朱由檢的過錯。

  “高將軍,此事說來話長,你我二人,就在軍前以茶代酒,學一學曹孟德,如何?”

  “這……好。”高迎祥光腳不怕穿鞋的,再說,他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。

  很快,兩邊的士兵送上一個方凳,兩把矮腳椅子,還有茶壺茶杯,朱由檢和高迎祥對坐在方凳前。

  “高將軍,雖然朝廷有愧于陝西百姓,但高將軍領兵起事,仍然免不了被朝廷大軍剿滅的命運。”朱由檢拿起茶壺,給高迎祥的茶杯滿上。

  “與其餓死,不如戰死。”

  朱由檢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畏懼,代之而起的是不屈的火焰,憤怒得臉都漲紅了。“那他們的家人怎麼辦?男丁都沒有活路,老弱婦孺還有活路嗎?”

  “……”高迎祥心裡一驚,他也說不出解決的辦法,如果他有辦法,也不會選擇造反。

  “將軍如果再戰,以將軍部下的戰鬥力,我軍要想獲勝,怕也不宜。一旦官兵傷亡過大,激起士兵的血性,將軍的部下,怕是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了——換句話說,如果將軍打敗我朱由檢,朝廷還會派大軍前來陝西,將軍覺得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?”

  “殿下,你……”高迎祥怒視著朱由檢,要是在兩軍對壘的戰場,要不是雙方在十萬士兵面前對飲,高迎祥都準備和朱由檢單挑了。

  “你沒有為你的部下考慮,沒有給你的部下活命的機會,而我,現在就是來給他們活命的機會。”朱由檢端起茶杯,自顧喝茶,也不看高迎祥一眼。

  “你……我……若是殿下能饒過我的部下,給他們活命的機會,我願意獨自承擔謀反之罪。”高迎祥終於下定了決心,他知道自己決不是官軍的對手,至少不是四武營的對手,“但殿下怎麼保證我的部下的安全?”

  朱由檢緊盯著高迎祥的眼睛,發現他的目光突然陌生起來,顯得空蕩蕩的,好像死前的絕望。

  “高將軍,我已經剿滅四路匪兵,總共十三萬多人,其中俘獲十萬以上,除去零星逃跑的,死者不到一成,你知道為什麼嗎?”朱由檢突然逼視著高迎祥。

  “……”高迎祥想要說些什麼,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。

  “因為他們都是大明的子民,我要給他們留條活路。”高迎祥不會說,朱由檢只好替他說了。

  “殿下準備放了他們?”高迎祥知道朱由檢沒有說謊,他開始並不知道朱由檢為什麼要那麼多俘虜,現在終於明白,如果信王說的不假,那就是等平叛結束後,放他們回家。

  “放?當然不能白放,此事等會再說。我再問將軍,陝西已經民不聊生,如何才能讓你的部下,讓陝西所有的百姓,都有口飯吃?”民以食為天,只要百姓有口飯吃,能活得下去,無論生活有多麼艱難,朱由檢相信,以大明的百姓的性格,他們決計不會造反。

  “朝廷減免陝西的稅賦,再運來賑災的糧食。”高迎祥不是政治家,軍國大事他管不了,他只是希望他的部下、他的鄰居有口飯吃,能活到明天早晨,見到野草上的露珠。

  “現在減免稅賦,百姓依然無糧可食——說實話,朝廷根本沒有賑災的糧食。”置之死地而後生,朱由檢先讓高迎祥絕望,然後他才有可能同意自己的計畫。
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38

第88章 高迎祥斷指明志

  “難道朝廷沒有儲備糧食嗎?”打死高迎祥,他也不會相信,真沒有糧食,那皇帝、百官吃什麼?

  “大明的糧食產地,在湖廣、中原、和遼東。今遼東戰亂,糧食不僅不能生產,前線將士還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;中原地區因為大量徵兵,補充遼東前線,糧食生產也不穩定。”

  “那湖廣生產的糧食泥?”在高迎祥的眼中,他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,他可不管什麼皇帝、百官。

  “湖廣生產的糧食,連維持遼東前線的軍隊都困難。”朱由檢說的是實話,大明的糧食供給的確非常緊張。

  “那先將儲備糧運來陝西,救民於水火。”高迎祥的眼裡只有身邊的百姓,而且,百姓手中沒有存款,他們的生活是最容易受糧食供給限制的。

  “如果你是皇帝,你會將儲備的那一點糧食分給陝西的災民,讓遼東前線的士兵餓著肚子打仗?讓建奴越過長城,直逼京師?”

  “那陝西的百姓,真的無路可走了?”高迎祥想了很久,也理不出頭緒。

  “辦法也不是沒有。”朱由檢準備了一顆餌料,等著高迎祥來吞,“全國各地有一些餘糧,可以收購,運來陝西。”

  “那就去全國各地收購,只要能救百姓,我高迎祥萬死不辭。”高迎祥還真的是甘心百姓孺子牛,不過,他關心的只是身邊的百姓,他的鄰居、部屬,而不是整個大明的百姓。

  “高將軍是否知道全國哪兒有餘糧?價格幾何?何時能運到陝西?陝西的百姓又能否等得及這下鍋之米?”朱由檢拿起方凳上的茶壺,先給高迎祥斟了一杯,剛剛七分,又給自己斟了一杯,卻是十一分,茶水都溢到方凳上,“這做事就像是斟茶,得有個度,過猶不及。”

  如果真的沒有糧食也就罷了,偏偏有糧食,卻無法運到陝西,聽得到,吃不著。就像小時候吃紅砂糖,卻沾在鼻子上,舌頭舔不到,撩得高迎祥心如火燒,頭上都冒汗了。

  “……”

  “做這事必須要朝廷,朝廷各地都有官員,很容易查出何地有餘糧。”朱由檢淡淡地看著高迎祥,“但如果全國都有兵患,朝廷還有精力去收餘糧,運往陝西?放眼全國,只有朝廷,才能解救陝西百姓。”

  “這……那……只要朝廷能救陝西的百姓,我願意率部歸降,我高迎祥也甘心伏誅。”高迎祥猶豫了片刻,毅然下定決心。

  “伏誅?此事等會再論。本王倒有一個主意,既不影響大明抗擊遼東建奴,又能讓陝西百姓有糧可食,高將軍幫著參詳參詳。”朱由檢拋給高應祥一個微笑,就像他們是煮酒論道的老朋友。

  高迎祥的確是朱由檢的老朋友,後世的歷史上,就是高迎祥的起義軍被李自成接管後,推翻了大明,朱由檢也被迫在萬壽山自殺殉國,所以,朱由檢對高迎祥刻骨銘心,但高迎祥卻不認識朱由檢,如果不是雙方對弈關中平原,高迎祥都沒聽說過這名年輕的王爺。

  “願聞其詳。”高迎祥想到自己即將伏誅,家中的老人無人照管,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悲哀,精力開始渙散。

  “本王組織全國的富商,來陝西開辦工廠,工廠生產的產品可以銷往全國。陝西的百姓,來工廠做工,賺取酬勞,然後用這些酬勞購買國家的儲備糧,而朝廷得到這些銀子,再去全國購買餘糧,補充儲備糧。這樣,陝西的百姓有了酬勞購買糧食,朝廷也不會損失給遼東前線的儲備糧。”

  “可是陝西百姓有數百萬,工廠能招多少人?”高迎祥也覺得朱由檢說的的確是個辦法,但整個陝西幾乎都是災荒,陝西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多工廠?

  “工廠是一方面,陝西境內山川水泊縱橫,道路難行,生產的產品很難運向全國。所以,陝西要先修路。有了平坦的大路,產品才能快速流向全國。”朱由檢頓了頓,好讓高迎祥有思考的時間。“修路也需要大量的男丁。這些男丁和在工廠做工一樣,也有酬勞。另外,陝西一旦安寧,眼下正是秋種季節,一些男丁要從事農業生產,山西將再無閑丁。”

  這是典型的“以工代賑”,後世的歷史上,一旦遇到經濟危機,一般都會採用,既能保障百姓的收入,又能集中力量,完成國家的大型建設。美國在1929年的經濟危機中,就是採用這種方法度過難關的。

  “如果信王殿下真的能救陝西百姓,保證我部下的安全,我願意率部歸降,聽從殿下發落。”這是高迎祥第三次提出歸降,他已經有了必死之心,只要他的部下安全,陝西的百姓能渡過難關。

  “既然高將軍願意歸降,那我們就談談你的部下問題。”高迎祥屢次說道歸降,朱由檢就當他已經歸降了。

  “殿下能放過我的部下嗎?”高迎祥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部下,這些和他一同走上謀反道路的人,核心成員就是他的親戚、朋友、鄰居,他要在自己死前給他們爭取最大的利益,至少要免去誅滅之罪。

  “放過?你的部下犯的是謀反之罪,按律要滅九族,豈能輕饒?”朱由檢斂去笑容,低頭喝了口茶水。

  “難道殿下不肯放過我的部下?”高迎祥一激動,準備起身指著朱由檢的鼻子大罵,他的身體已經前傾,雙手按在方凳上。既然投降是死,那還不如一戰,橫豎一個死字,還能多殺幾個朝廷命官,快意恩仇。

  “別激動。”朱由檢伸手向下按了按,“但念他們謀反,只是因為活不下去,實在是無奈,而且朝廷在此事上也有不當之處,可以免去他們的死罪。然而,畢竟是謀逆大罪,如果不懲處,難以警戒後人。所以,我打算這樣處理,以罰代刑,每人罰徭役一年,為陝西百姓修路,其間只有口糧,沒有酬勞。如果他們安心服役,一年期滿,釋放回家。”

  原來只是徭役一年,那等於沒有處罰,“殿下此話當真?”

  “當然,我是大明的信王,皇帝命我全權處理陝西的事。另外,我現在可以告訴你,為何關著十余萬匪兵戰俘了,他們將被判徭役三年,為陝西百姓修路。”

  “他們為何三年徭役?”既然這些戰俘只是三年徭役,高迎祥安下心來。

  “他們和你的部下不一樣,他們是戰俘,而你的部下是主動歸降。”朱由檢又給高迎祥將了一軍。

  “好,果如殿下所言,草民願意率部歸降,還望殿下不要食言。”高迎祥已經下定了最後的決心,“待部下歸降之後,草民自當負荊,甘願就戮。”

  “就戮?最後說說你的問題。”朱由檢話鋒一轉,“高將軍是安寨縣人吧?高將軍知道陝西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嗎?”

  “草民是安寨縣人。”高迎祥不知道朱由檢又有什麼奇異的想法,剛才他相信朱由檢,不是完全理解朱由檢的思路,而是除了這條思路,根本沒其它的辦法,他沒有,大明的官員也沒有,否則陝西也不會亂成一鍋粥。

  “高將軍知道安寨、延綏,乃至陝西,為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?”

  “地方大旱,加上地方官貪墨……”高迎祥本來還想加上朝廷無道,但考慮朱由檢是信王,現在正代表朝廷,硬生生咽了下去,他還無意識地吞了口唾沫。

  “高將軍說的沒錯。如果朝廷知道陝西百姓如此艱難,決不會催要賦稅,都是這些地方官要政績,他們欺上瞞下。”逼反百姓,當然要有人承擔罪責,反正這些地方官不久就會受到朝廷的懲處,朱由檢乾脆將責任推到他們的身上。

  “……”

  “高將軍,這陝西的地方官,還有誰比將軍更關心百姓的生死?”

  “……”高迎祥再次被朱由檢弄迷糊了。

  “延綏雖然是軍鎮,但為了陝北的百姓,不久將會開府。將軍現在是帶罪之身,武將是當不成了,就是當文官,也是要接受監督的,不知將軍肯否屈就延綏知府一職——這可是關心百姓最重要的方式。”朱由檢的臉上掛著輕笑。

  “延綏知府?”高迎祥實在跟不上朱由檢的節奏,“可……可是……我……沒有……沒有為官的經驗。”在朱由檢面前,高迎祥倒好像是才出道的少年。

  “可是你有一顆關心百姓的心——不知道這顆心會不會變?”朱由檢收斂了笑容,淡然看著高迎祥的臉。

  “殿下,草民決不會。”高迎祥快速起身,後退兩步,拜倒在地,“草民謝殿下栽培。”

  “現在你當然不會,不知道五年後,陝西百姓不再饑餓了,十年後,山西富裕了,將軍能否對大把從手中經過的銀錢不動心,不知道將軍是否也和其他的地方官員一樣,為了自己的升遷而大把貪墨?”朱由檢的臉色已經轉為冷峻,好像上面沾上一層北方的霜氣。

  高迎祥猶豫由於了一會,突然長起身,“呲啷”一聲,拔出腰間的雕花寶劍。

  朱由檢嚇了一跳,這高迎祥,怎麼說翻臉就翻臉,比自己變得還快?幸好朱由檢有神功在身,沒有失態。

  高迎祥的右手抓住寶劍,卻伸出左手,屈起四指,只有小指孤零零地指向天空。但見一道白光閃過,緊跟著白光的是一道赤紅,在陽光的照耀下,幻化成一道彩虹……

  “高將軍何必如此?”朱由檢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綢錦帕,包在高迎祥的斷指處,暫時止住了流血。

  “信王殿下,草民會常常撫摸斷指,不忘殿下提攜,不忘今日之願。”高迎祥已經扔下寶劍,右手捏住錦帕,勉強沉身給朱由檢行禮。

  “……”朱由檢無語了,不過也好,高迎祥斷指明志,自己為陝西造就一位清正整廉明的地方官。

  高迎祥抬頭看了看天,“殿下,現在已經近午,午飯過後,請在南門外受降。”
炎雞 發表於 2019-9-1 11:51

第89章 遼東三人組

  高迎祥和朱由檢分別的時候,他們已經談了近兩個時辰,他的部下已經焦躁不安,再回首看看朱由檢的軍隊,無論騎兵還是步兵,都是紋絲不動,就像一顆顆挺拔的白楊樹。他暗自驚歎:幸好選擇歸降……

  朱由檢對自己的部下很滿意,如果大明的軍隊都像這些站立的松柏,何愁建奴不滅?

  “殿下,談得怎麼樣了?”袁崇煥等一班軍官迎上來,剛才高迎祥拔劍,他們都嚇了一跳,幸好有驚無險。

  “都回去吃飯,下午在南城門外準備接受高迎祥部歸降。”朱由檢的嘴咧得都快比得上滿桂了。

  滿桂可不樂意了,他早就做好了衝鋒的準備,在四武營的騎兵面前,他相信高迎祥的泥腿子軍,根本用不了兩次衝鋒,就能將他們完全沖散,成為四武營的盤中餐,“殿下,怎麼能允許他們投降呢?這仗還沒打……”

  朱由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滿桂才低著頭,縮回人群中。

  高迎祥的部下倒沒有多少反對意見,他們本來就是農民,打仗就是為了能吃飽肚子,現在朱由檢給他們畫了一張大得他們從來都沒見過的餅,他們還打什麼仗?

  況且朱由檢以四萬人馬,很快就平定了“四王”的軍隊,這戰鬥力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。即使他們能打敗朱由檢,朝廷還會排出王由檢、張由檢、李由檢。

  他們只是聚集在高迎祥身邊的親戚、朋友、鄰居,一貫唯高迎祥馬首是瞻。主將高迎祥都歸降了,他們還打個屁仗?

  午後,延綏城南門外,高迎祥的六萬三千士兵,交出所有的武器,列隊等待朱由檢受降。這一次,他們站得格外挺拔,就像是四武營的士兵。

  朱由檢沒有訓話,他相信高迎祥已經和他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。既然投降了,得給他們留點自尊心,別在他們的傷口撒鹽了。

  袁崇煥帶著士兵將這些歸降的匪兵帶下去,朱由檢則忙著寫了兩封信。

  一份是軍報,“陝西匪患已經全部平息,俘獲匪兵一十七萬餘人……”

  另一封是私信,委託李春燁轉交皇上,建議由祖大壽擔任三邊總督,節制甘肅、寧夏、固原、延綏四鎮兵馬,整頓陝西軍務;建議高迎祥任延綏知府,負責安置陝北百姓、流民,不讓流民離開陝西,流落京城;最後,朱由檢認為,現在陝西初定,軍政大事沒有完全展開,而北方的蒙古韃靼部又不能不防範,自己和四武營暫時不能離開陝西。

  袁崇煥用一下午的時間,才將六萬三千餘降兵安置好,延綏根本沒有這麼多的監獄,這些被解除武裝的農民士兵,暫時居住軍營,接受四武營管制。

  晚飯後,朱由檢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,“傳令兵,通知各營、衛指揮使和滿桂將軍前來開會。”

  這次會議主要是對平叛戰爭的總結。每一次戰爭之後進行總結,這是朱由檢從四武營開始就養成的習慣。雖然軍官們識字不多,但時間久了,每個人都會有進步,都會更有紀律性,更有戰略性。

  每個參會的人都必須發言,不管你的結論是高明還是低劣,沒有人會笑話你,別人只會修正你的觀念。

  軍官們都踴躍發言,特別集中在同州一戰,以火炮攻城開始,以地雷阻擊結束。眾人都對大明的火器讚不絕口,連遼東三將都覺得四武營的火器比遼東的火器還厲害。

  “火器雖然重要,但戰場主要還是依靠人。”朱由檢不是唯武器論者,“如果遇到的是建奴,我們一定不會這麼輕鬆獲勝。”

  遼東三人組也是不住點頭,對於建奴,他們最有發言權的。

  “此外,楊都將軍在本次戰鬥中,恐怕有很多怨言。”朱由檢看著楊都,“除了作為中軍,難有機會衝鋒陷陣外,預備隊也是很重要的原因。”

  楊都很茫然地看了眼朱由檢,他的確認為朱由檢比較信任遼東三人組,特別是滿桂,連朱由檢的將領都敢不遵,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。

  “打仗不能將所有的兵力一次投出,各位將軍肯定比我更清楚。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中,一支小股部隊,就能鼓舞士氣,甚至是壓倒對方的最後一根稻草。”朱由檢集合本次戰爭,“延綏城下,高營祥有六萬多士兵,但出城的只有五萬,說明高迎祥十分看重預備隊的作用。”

  戰場總結終於結束了,幾位將軍們端起茶杯猛喝,性急的滿桂都起身準備離開了。

  朱由檢伸手按了按,示意他坐下來,“陝西匪患,兵鋒所到之處,邊軍多有倒戈,皇上震怒,三邊總督、陝西巡撫和布政使必會遭到嚴懲。”朱由檢的目光從眾人面前掃過,發現他們都在自顧喝茶,好像朱由檢在說和他們無關的事。

  “我們是軍人,文官我們管不著。我昨天已經飛鴿傳書,建議皇上和兵部,任命祖大壽為三邊總督,全權整訓陝西兵馬。”

  眾人好像忽然打了鴨血,特別是遼東三人組。

  祖大壽右手的茶杯落下,他慌忙伸出左手,勉強抓住茶杯,但杯中的茶水已經完全倒在地上,杯口還掛著幾片茶葉;袁崇煥的茶水剛剛喝道嘴裡,都忘了吞咽,他瞪著眼,看著朱由檢,茶水從下唇慢慢流出,好像是一股涓涓細流;滿桂的大嘴張得老大,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直轉,好像被朱由檢隔空點了穴道,除了眼珠,那兒都喪失了活動的能力。

  “諸位將軍有什麼意見?”朱由檢裝著什麼也沒看到,只是微笑著看自己杯中的茶葉緩緩漂起,又緩緩落下。

  “殿下……我……”祖大壽遲疑不決,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
  “殿下……這……”袁崇煥的臉都漲紅了,他暫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
  “祖將軍不必推辭。從耀武營的指揮使到三邊總督,論功你升不到這麼快。然而陝西武備鬆弛,急需整頓,我知道祖將軍有這個能力,做好長期鎮守西北的準備吧!不過,皇帝是否同意還說不定。”朱由檢心中偷笑,如果袁崇煥沒有反應,那他就不是時刻準備建功的袁崇煥了。

  “末將遵命,末將一定整頓好陝西的兵馬,當好大明的西部屏障。”祖大壽放下手中的茶杯,在衣服上擦掉水上的水跡,站起來向朱由檢敬了個軍禮。

  “袁將軍,你怎麼看這件事?”朱由檢待祖大壽坐下後,目光轉向袁崇煥。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袁崇煥支支吾吾。

  “我知道袁將軍不服。然而,論軍功,你同樣升不到三邊總督。你只是覺得自己不比祖將軍差,是不是?”朱由檢這次看袁崇煥的目光就溫和多了。

  “……”袁崇煥目光渙散,只是機械地點頭。

  “袁將軍,你知道你和祖將軍的區別嗎?”

  “末將不知,請殿下明示。”袁崇煥“嗵”一聲,從座位上站起來,垂首面對朱由檢,連幼稚園的小朋友都知道,他現在很生氣。

  “祖將軍統兵,以穩見長,善於防守;你袁將軍同樣是一名優秀的將軍,作戰勇猛,足智多謀,善於進攻。”朱由檢稍作停頓,“三邊總督的任務,是防守嘉峪關以西的葉爾羌汗國和長城以北的韃靼蒙古。短時間,朝廷不會在此大規模用兵,你現在明白了?”

  袁崇煥好像再次打了鴨血:“遼東?難道朝廷打算在遼東用兵?”

  “對,遼東。”朱由檢露出讚賞的目光,果然有頭腦,“建奴已經蠶食了整個遼東,如果不出意外,大明下一場國戰,必是遼東。不知袁將軍是否願意為國家建功立業?”

  “末將願意統兵,驅逐建奴,恢復遼東。”袁崇煥的熱血終於找到了突破口,這次,他發自內心地向朱由檢敬個軍禮。

  “袁將軍,軍人為服從為天職,無論士兵還是軍官,都是一樣。嫉妒戰友,就會在軍中形成惡習,最終瓦解軍隊的戰鬥力。爭著上前線立功可以,爭著升官發財,就是一支軍隊腐敗的開始。”朱由檢又嚴峻起來,祖守袁攻,他的內心還是得意的,但他們只有團結起來,才能發揮最大的正能量,如果互相嫉妒、互相拆臺,軍隊就會變成各自獨立的散沙。

  “末將知錯,末將情願受罰。”袁崇煥“噗”一聲,跪在朱由檢的面前,額頭重重地叩在地上。

  剛才祖大壽杯中的水灑在地上,茶水流到袁崇煥的座椅旁,現在袁崇煥以頭叩地,恰好叩在潮濕處,連頭髮上都沾上爛泥。

  朱由檢又損失一條白手絹,幫著袁崇煥擦拭額頭上的爛泥,“袁將軍,明白就好,何須如此?”

  “殿下,那我呢?他們都有了歸宿,只有我……”滿桂等朱由檢擦完了袁崇煥額頭的爛泥,也向朱由檢敬個軍禮。

  “你?”朱由檢眼睛一瞪,“你哪兒熱鬧那兒去,上次讓你輔助祖、袁二位將軍,你擅自違反軍令,搶奪頭功,我還沒找你算帳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難道打仗立功還會受懲罰?滿桂哭喪著臉,他晃晃悠悠悠坐下去,滿心的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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